声明:本文内容基于历史人物武则天及其执政时期的宫廷环境进行的文学创作。文中涉及的太监角色及具体情节为虚构演绎,本文所述特定人物及事件为艺术加工,不代表历史真实。请读者理性阅读,区分史实与文学创作。

「娘娘,您可曾留意过那个传旨的太监?」

深夜,上官婉儿放下手中奏折,低声问出这句话时,烛火在武则天脸上投下深沉的阴影。

女皇缓缓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凝重:「你是说林公公?」

「正是他。此人入宫三年,传旨百余次,却从未正眼看过您一眼。」上官婉儿压低声音,「其他太监见您如见天威,唯独他……」

武则天沉默片刻,突然说出一句令上官婉儿毛骨悚然的话:「此人很可怕。」

一个只知低头传旨的太监,为何能让坐拥天下的女皇如此忌惮?

01

神都洛阳,紫宸殿内。

武则天登基已是第三个年头,朝堂之上早已不复往日的刀光剑影。该杀的杀了,该降的降了,剩下的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这日早朝散后,武则天独自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奴才林怀安,奉旨传诏。」

声音不高不低,不远不近,像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武则天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色太监服的男子低着头站在殿门口,手中捧着圣旨。他的头垂得很低,几乎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苍白的额头和紧抿的薄唇。

「进来吧。」武则天说。

林怀安迈步而入,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距离。他走到殿中,单膝跪下,双手将圣旨举过头顶,整个过程头始终低垂着,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启禀娘娘,户部尚书请示粮赋调配一事。」

武则天接过奏折,眼睛却没有离开这个太监。殿内其他宫人见到她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招来杀身之祸。可这个林怀安,从进殿到现在,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仿佛那青砖地板上有什么绝世珍宝。

「你入宫多久了?」武则天突然问。

「回娘娘,三年零两个月。」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殿内静得可怕。

林怀安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没有抬头,反而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奴才不敢。」

武则天眯起眼睛。这三个字说得恭顺,可那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惶恐。其他太监听到这种命令,早就吓得磕头如捣蒜了,可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敢」,然后就没了下文。

「退下吧。」

「奴才告退。」

林怀安起身,后退三步,转身离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却留下了一室沉默。

站在一旁的上官婉儿忍不住开口:「娘娘,此人太过无礼,应当责罚。」

武则天却摆了摆手:「不必。」

「可是……」

「婉儿。」武则天打断她,「你见过哪个太监敢在朕面前如此平静?」

上官婉儿一愣。确实,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到武则天,无不是如履薄冰。就连那些老资格的太监总管,在她面前也得小心翼翼。可这个林怀安,却像是浑然不知恐惧为何物。

那天夜里,武则天失眠了。

她脑海中反复浮现那个低垂的头颅,那张始终看不清的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双从未抬起的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

一个太监,为何敢如此特立独行?

02

林怀安的诡异,很快就在宫中传开了。

半个月后,丽妃最宠爱的波斯猫突然暴毙。这只猫是西域进贡的稀世珍品,丽妃视如珍宝,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可那天早上,宫女发现它直挺挺地躺在窝里,七窍流血,死得极为凄惨。

丽妃哭得肝肠寸断,武则天命人彻查此事。太医验尸后说猫是被毒死的,可查遍整个宫殿,却找不到半点毒药痕迹。

更诡异的是,当晚巡夜的小太监发誓,他在子时三刻看到一个人影在丽妃宫外徘徊。那人影穿着深色衣服,走路没有声音,像幽魂一样。

「是谁?」武则天问。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奴才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觉得那身形很像林公公。」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上官婉儿立即命人去查林怀安当晚的行踪。结果显示,林怀安那晚确实在外面走动,说是去御药房取药。可御药房的太监却说,他们当晚并没有见到林怀安。

「传林怀安来问话。」武则天吩咐。

林怀安很快就到了。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回娘娘,奴才在御药房取药。」

「御药房的人说没见到你。」

「奴才去时药房无人,便自己取了药离开。」

武则天盯着他的头顶看了许久:「你取的什么药?」

「安神香,为娘娘准备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武则天确实近日失眠,也确实需要安神香。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就显得格外刺耳。

「给朕看看你的眼睛。」武则天再次命令。

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林怀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但他还是没有抬头:「奴才眼疾,不敢冒犯天颜。」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可武则天就是觉得不对劲。一个有眼疾的人,怎么能把传旨的活儿做得如此完美?

「退下。」

林怀安走后,上官婉儿低声说:「娘娘,此人疑点重重,不如……」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武则天却摇了摇头:「再等等,朕要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接下来的日子里,宫中怪事接连不断。

御花园里那棵三百年的古槐突然枯萎,半夜有宫女梦游差点跳井,甚至有侍卫说在城墙上看到白色的影子飘过。这些事单独看都不算大事,可凑在一起,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偏偏每次出事,林怀安都恰好在附近。

他不是在传旨,就是在取东西,总之都有正当理由。可这份「恰好」,本身就很可疑。

上官婉儿派人暗中监视林怀安。监视的人回报说,林怀安每天的生活都极其规律:传旨、吃饭、睡觉,偶尔在偏僻的角落里站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诡异的是,这个人三年来从未请过假,从未生过病,甚至从未笑过。

「他像个木偶。」监视的太监这样形容,「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可木偶会让人害怕吗?会。

因为没人知道操纵木偶的那只手,想要做什么。

03

武则天决定试探林怀安。

这天早朝,她故意在林怀安传旨时,突然拍案而起。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殿内众人都是一颤。

「荒唐!」武则天怒喝,「如此奏折也敢呈上来?」

其他官员和宫人都吓得跪了一地,唯独林怀安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单膝跪地,双手举着圣旨,头低垂着。

武则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始终不肯抬头的太监。她故意踢翻了旁边的香炉,滚烫的香灰洒了一地,其中几粒溅到了林怀安的手背上。

其他人早就惊呼出声了,可林怀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疼吗?」武则天问。

「不疼。」林怀安的声音依旧平静。

「朕看看。」

武则天伸手去抓他的手,想看看那烫伤的痕迹。可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林怀安突然缩回了手,动作快得像是本能反应。

那一刻,殿内的气氛凝固了。

一个奴才躲避主子的触碰,这是大不敬的罪名。可林怀安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举起圣旨,声音依旧平稳:「娘娘,奏折还要批阅吗?」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龙椅:「拿下去吧。」

林怀安退下后,上官婉儿凑过来小声说:「娘娘,您看到了吗?他躲开了。」

「看到了。」武则天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在防备朕。」

「为什么?」

「朕也想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武则天变着法儿试探林怀安。她让人在他传旨时故意制造巨响,让他经过的路上突然有东西掉落,甚至让侍卫假装失手,差点伤到他。

可每一次,林怀安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冷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上官婉儿查到了林怀安的档案。档案显示,他是三年前通过正常选拔进宫的,籍贯是河北道某个小县城,父母早亡,无亲无故。整份档案普通得像是刻意伪造的。

「娘娘,奴婢觉得这档案有问题。」上官婉儿说,「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真的。」

武则天点点头:「派人去那个县城查,朕要知道他的底细。」

可还没等人派出去,宫里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御书房。武则天的一封密信不见了,那封信里写的是边关军事部署,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武则天震怒,命人封锁整个宫殿,挨个搜查。

搜到林怀安房间时,侍卫们翻遍了每个角落,却什么都没找到。房间里干干净净,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床被褥,连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可就在侍卫准备离开时,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床板底下有道划痕,像是经常被挪动的痕迹。

侍卫掀开床板,下面是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块旧玉佩。

玉佩不值钱,但上面刻着两个字:「长安」。

武则天拿着玉佩看了很久,突然问林怀安:「这是什么?」

「奴才的遗物。」林怀安依旧低着头。

「谁的遗物?」

「奴才已故亲人的。」

「叫什么名字?」

林怀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奴才忘了。」

这话说得实在敷衍。一个人会忘记亲人的名字吗?除非那根本不是什么亲人,而是不能说的秘密。

可武则天查不出这块玉佩的来历,只能暂时作罢。

那天夜里,上官婉儿发现武则天坐在窗前发呆。

「娘娘在想什么?」

「朕在想。」武则天轻声说,「如果一个人始终不肯让别人看他的眼睛,那他的眼睛里一定藏着秘密。」

「什么秘密?」

「朕说不上来。」武则天转过头,眼神复杂,「可朕就是觉得,那双眼睛一旦抬起来,朕会看到很可怕的东西。」

上官婉儿打了个寒颤。她跟随武则天多年,从未见她如此忌惮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太监。

「要不然……除掉他?」上官婉儿试探着问。

武则天沉默良久,最后摇了摇头:「不能轻举妄动。朕有预感,此人留有后手。」

「什么后手?」

「朕若知道,就不会如此头疼了。」

04

从那以后,武则天开始失眠。

她每晚都会梦到那个低着头的太监。梦里,林怀安站在她面前,慢慢抬起头,可每次在即将看清他眼睛的时候,她就会惊醒。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满身冷汗。

太医诊脉后说是忧思过重,劝她多休息。可武则天知道,真正让她无法安眠的,不是国事,而是那个太监。

宫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宫人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太监偷偷议论说,林怀安是妖物化身,专门来索命的。

「你听说了吗?林公公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也听说了,据说他从不吃东西,也从不睡觉。」

「那他还是人吗?」

这些话传到武则天耳朵里,她非但没有否认,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怀疑。她开始观察林怀安,发现这个人确实很少进食,每次只是意思意思吃几口。而且他的脸色总是苍白的,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上官婉儿更是发现了一个细节:林怀安走路时,脚步确实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他出现时总是悄无声息的,等你察觉到时,他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鬼魅盯上。

武则天开始避免单独面对林怀安。每次他来传旨,她都会让上官婉儿在旁边陪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被什么东西窥视着。

「娘娘。」有天深夜,上官婉儿突然说,「奴婢今天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

「林怀安每次传旨,都是在子时三刻。」

武则天一愣:「你确定?」

「奴婢查过了,这三个月来,只要是他传旨,都是这个时辰。」上官婉儿压低声音,「娘娘,子时三刻,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武则天的心猛地一沉。

她突然想起宫里那些怪事,想起那些诡异的巧合,想起林怀安那张永远看不清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来索命的吧?

可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天子,受命于天,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找她的麻烦?

可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几天后,边关传来战报,说是突厥大军压境,形势危急。武则天连夜召集大臣商议,一连几日都没合眼。

她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头晕、乏力、胸闷,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喘不上气来。太医诊断说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可武则天知道,这不只是劳累的问题。

她的心病,来自那个始终低头的太监。

05

武则天的身体每况愈下。

她开始频繁咳嗽,有时候咳得整个人都弯下腰去。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温补的药方,可效果甚微。

宫里传言四起,有人说这是天谴,有人说是冤魂索命。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连武则天自己都听到了。

她坐在龙椅上,看着手中的奏折,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偏偏这时候,林怀安又来传旨了。

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低着头,捧着圣旨,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娘娘,边关急报。」

武则天盯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像是特意挑这个时候来的。每次她最虚弱、最疲惫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像是来提醒她什么。

「林怀安。」武则天的声音有些沙哑。

「奴才在。」

「你就不关心朕的身体吗?」

林怀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奴才只管传旨。」

这话说得冷漠至极,仿佛她的死活与他无关。可偏偏就是这份冷漠,让武则天感到一阵寒意。

其他太监看到她生病,无不是忧心忡忡,有的甚至会偷偷抹眼泪。可林怀安呢?他就像一台机器,只会执行命令,毫无人情味。

「好一个'只管传旨'!」武则天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上官婉儿遍体生寒。

林怀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等待下一步指示。

「退下吧。」

「奴才告退。」

林怀安起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武则天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等人走后,上官婉儿忍不住问:「娘娘,为何不处置他?这般无礼……」

武则天放下手中的奏折,幽幽道:「婉儿,你可知他为何从不抬头看朕?」

上官婉儿摇头。

武则天闭上眼,缓缓吐出四个字:「此人很可怕。」

那一刻,上官婉儿发现,女皇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天夜里,武则天批阅奏折到深夜。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孤独。

突然,她感到一阵剧烈的胸闷。她捂住胸口,想要深呼吸,可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低头一看,手帕上赫然是几滴鲜红的血。

06

咳血事件后的第二天,武则天命御医彻查病因。

太医院的御医们忙活了整整一夜,查遍了所有可能,最后得出的结论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慢性中毒。

「中毒?」上官婉儿脸色煞白,「怎么可能?娘娘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看管,怎么会……」

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回婉儿大人,这毒不是一次性下的,而是积累起来的。毒性很轻,每次只会让人觉得疲惫、胸闷,可日积月累,就会……」

他没敢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婉儿立刻命人彻查御膳房、药房,甚至连娘娘寝宫的每一件物品都检查了一遍。可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毒源在哪里。

「怎么会找不到?」上官婉儿急了,「一定有源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突然说:「婉儿大人,会不会是……是那个安神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神香。

武则天这段时间失眠,一直在用安神香助眠。而那安神香,正是林怀安从御药房取来的。

上官婉儿立刻让人去检验安神香,果然发现里面混有微量毒素。这毒素本身无害,可长期吸入,配合某些药材,就会产生慢性中毒的症状。

「是林怀安!」上官婉儿咬牙切齿,「一定是他!」

她立刻带人去抓林怀安。可当她冲到林怀安的住处时,却发现他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像是早就在等她一样。

「林怀安,你好大的胆子!」上官婉儿怒喝,「竟敢谋害娘娘!」

林怀安慢慢抬起头。

那一刻,上官婉儿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没有恨意,没有杀机,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冷漠。

「婉儿大人误会了。」林怀安的声音依旧平静,「那安神香不是我下的毒。」

「不是你还能是谁?」

「如果是我,娘娘早就死了。」林怀安淡淡地说,「何必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耳朵里却格外刺耳。上官婉儿正要反驳,却被武则天的声音打断。

「让他过来。」

武则天站在殿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盯着林怀安,缓缓说道:「你随朕来。」

07

密室里,只有武则天和林怀安两个人。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武则天坐在椅子上,林怀安依旧低着头站在一旁。

「抬起头来。」武则天说。

这次,林怀安没有拒绝。他慢慢抬起头,终于让武则天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那双眼睛,却让武则天心头一震。

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吗?」林怀安突然开口。

武则天身子一僵。

十年前的雨夜。那是她登基前最黑暗的一夜,也是她永远不想回忆的一夜。

「你是……」武则天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叫林松安,林松的儿子。」林怀安平静地说,「十年前,您下令抄斩林家满门时,我才八岁。」

轰。

武则天脑海中一片空白。

林松,那个曾经支持她、帮助她、掌握她所有秘密的林松。那个在关键时刻选择退出、威胁要揭发她罪行的林松。那个被她设计陷害、以谋反罪名满门抄斩的林松。

「不可能。」武则天喃喃道,「林家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确实一个不留。」林怀安的眼神没有波澜,「可您忘了,那天夜里我恰好被忠仆带出府,去城外祭祖。等我回来时,府里已经血流成河。」

武则天的手紧紧攥住扶手,指节发白。

「我躲在废墟里,看着父亲的尸体被抬出来。」林怀安继续说,「他的头颅被砍下,插在城门上示众。母亲、姐姐、弟弟,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个八岁的孩子,活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报仇?」武则天突然问,「你入宫三年,有无数次机会杀朕,为什么不动手?」

林怀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一个让武则天震惊的答案:「因为父亲临死前留下遗言,让我不要复仇。」

「什么?」

「他说。」林怀安的眼神变得遥远,「让您活着,活在恐惧和愧疚中,这比死更痛苦。」

武则天僵在那里。

「这三年,我只是在做一个传旨的太监。」林怀安继续说,「我没有下毒,没有陷害,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存在着,存在在您的眼前,提醒您曾经做过什么。」

「那为什么不抬头?」武则天颤声问,「为什么从不看朕?」

林怀安苦笑一声:「因为我怕您看到我的眼睛后,会看到我父亲的影子。我和他长得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武则天脑海中浮现出林松的脸。确实,林松也有一双这样深邃的眼睛,冷静、智慧,能看透一切。

「可您知道吗?」林怀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这三年,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复仇并没有带来快感。」林怀安说,「每次看到您惶恐不安,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却只感到空虚。」

武则天愣住了。

「我本以为只要让您痛苦,我就能解脱。」林怀安看着自己的手,「可我错了。仇恨不会让人解脱,只会让人陷得更深。」

08

密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武则天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她以为会看到仇恨,会看到杀机,可她看到的却是疲惫和迷茫。

「那你打算怎么办?」武则天问。

「我也不知道。」林怀安坦诚地说,「这三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父亲让我不要复仇,可不复仇,我又该做什么?」

武则天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这三年,除了传旨,还做了什么?」

林怀安一愣。

「朕查过你的行踪。」武则天说,「你经常深夜外出,去一些偏僻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是当年被牵连的林家旧部家属住的地方。」

林怀安沉默了。

「你在帮他们,对不对?」武则天继续说,「暗中送钱,帮他们平反,甚至帮他们的孩子谋个出路。」

「您都知道了?」

「朕是天子,天下事有什么能瞒得过朕?」武则天叹了口气,「你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又在弥补朕当年造成的错误。你这是何苦?」

林怀安苦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让更多人像我一样痛苦吧。」

这话让武则天沉默了许久。

「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吗?」武则天突然问。

「因为您怕杀了我,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不。」武则天摇头,「因为你让朕看到了朕最害怕的东西。」

「什么?」

「良心。」武则天自嘲地笑了,「你一个復仇者,却在做善事。而朕,一个天子,却做了那么多恶事。这种对比,比任何刀剑都更让朕难受。」

林怀安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给武则天带来这样的冲击。

「朕这三年失眠,不是因为怕你杀朕。」武则天说,「而是因为每次看到你,朕就会想起当年做过的那些事。那些被朕陷害的人,那些冤死的人,他们的脸都会在朕梦里出现。」

「那您后悔吗?」林怀安问。

武则天沉默很久,最后摇了摇头:「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朕还是会那么做。因为朕要的是天下,为了天下,朕可以不择手段。」

「可您不快乐。」林怀安说。

这话像一把刀,直接刺中武则天的心脏。

「是啊,朕不快乐。」武则天苦笑,「朕以为得到天下就会快乐,可朕现在坐拥江山,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09

第二天,上官婉儿带来一个消息。

「娘娘,查到了!」她激动地说,「那安神香里的毒,不是林怀安下的,是……是户部侍郎张远的人。」

武则天一愣:「张远?」

「是的。」上官婉儿说,「张远的父亲当年也被牵连在林家案中,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次听说林怀安进宫,以为他是来复仇的,就想借机浑水摸鱼。」

武则天突然笑了:「所以,真正想杀朕的,不是林怀安,而是另有其人?」

「正是如此。」

武则天看向林怀安:「你听到了?你本可以借这个机会杀朕,可你却说不是你下的毒。为什么?」

林怀安平静地说:「因为不是我做的,我就不会承认。」

这份坦荡,让武则天再次沉默。

「娘娘要如何处置他?」上官婉儿问。

武则天看着林怀安,突然说:「林怀安,朕问你,你愿意留在宫中吗?」

「留下?」林怀安愣住了。

「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走。」武则天说,「朕要你留在朕身边,做朕的一面镜子。」

「镜子?」

「对,一面让朕时刻警醒的镜子。」武则天说,「每当朕想要做恶时,朕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父亲,想起那些冤魂。或许这样,朕能做得好一些。」

林怀安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好。」

「但有一个条件。」武则天说,「从今天起,你可以抬头看朕了。不用再躲躲藏藏,也不用再假装眼疾。朕要看着你的眼睛,就像你父亲当年看着朕一样。」

林怀安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武则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谁都没有避开。

「你恨朕吗?」武则天问。

「恨。」林怀安诚实地说,「恨得想杀了您。可同时,我也明白,杀了您并不能让父亲复活。」

「那你要怎么办?」

「我要看着您。」林怀安说,「看您如何治理这天下,看您是否能成为父亲期望的那个明君。如果您做不到,我会提醒您。如果您做到了,或许……或许我能原谅您。」

武则天笑了:「你还真是你父亲的儿子。他当年也是这样,总是想让朕做个好人。」

「可您没做到。」

「所以朕现在想试试。」武则天说,「虽然很难,但朕想试试。」

10

时光流转,转眼十年过去。

林怀安依旧是那个传旨的太监,但他不再低头了。他会正眼看武则天,会在她下错决定时提醒她,会在她迷失时给她建议。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关系——既是君臣,也是监督者与被监督者,甚至某种程度上,是朋友。

武则天的统治渐渐开明起来。她开始重视民生,开始平反冤案,开始约束自己的权力欲。虽然她依旧是那个铁腕女皇,但她的心,似乎柔软了一些。

每次她批阅奏折时,林怀安就站在一旁。有时武则天会问:「如果是你父亲,他会怎么处理?」

林怀安就会如实回答。

直到武则天临终那天。

她躺在病榻上,已经奄奄一息。林怀安站在床边,第一次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你……」武则天虚弱地说,「终于肯为朕难过了?」

「是为您这十年的改变难过。」林怀安说,「如果您一开始就这样,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武则天笑了笑,「你恨了朕二十年,现在还恨吗?」

林怀安沉默许久,最后摇了摇头:「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这十年,我看到了您的努力。」林怀安说,「虽然您永远无法弥补过去的错误,但至少……至少您试过了。」

武则天闭上眼睛:「你父亲说得对,你是朕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人。」

「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的仇恨。」武则天轻声说,「而是因为你的选择。你本可以杀朕,本可以毁掉这天下,可你选择了另一条路。那条路更难走,却更高贵。」

林怀安的眼睛湿润了。

「谢谢你……」武则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让朕这个罪人,还能做点……好事……」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垂了下去。

林怀安看着她,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不是为仇恨而哭,而是为一个复杂的灵魂,为一段复杂的缘分。

权力可以摧毁肉体,却摧毁不了人心的选择。真正的可怕,不是复仇的刀剑,而是宽恕的力量。那个曾经始终低头的太监,用一生诠释了比仇恨更伟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