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盼望此作能够再度风靡银幕—评张艺谋《红高粱》
一个画面曾让柏林影坛在一刻静止:黄土地上,朱砂般的穗子像火在摇曳。
1988年二月,三十三岁的导演带着这部影片走上欧洲的红毯,最终摘得柏林金熊,这场胜利改变了国产电影被看见的方式。
影片基于莫言一九八六年的同名长篇改编,同时还是导演的长片处女作,这两点常被忽视,却足以说明其分量。
镜头里,色彩承担着叙事的主角角色。
头绳、唇彩、新娘的绣鞋、酒坊溅起的液体,像一种语言反复出现,既是欲望的符号,也是群体记忆的染剂。
影像由顾长卫掌镜,摄影把尘土、汗水和血丝都拍成了可触可嗅的质感;作曲赵季平的民谣式主题把乡音和人生的起伏缝在一起,使得几句歌就能把人物性格点明。
人物关系像高粱堆里的火种。
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被掳后迟疑的瞬间,比任何台词都更像情感的开端;一个满腔血性的男人,用实干而非甜言去追求,形成了质朴却暴烈的爱情模板。
乡间的集体生活被酒坊和酿造场景串联,劳动的节奏和宴席的歌声构成社区运转的原声带。
此中既有野性的欲望,也有族群间短兵相接的粗鄙聪慧。
战争片段在叙事中突然爆发,像一记断裂。
日军逼迫人群踏平作物的镜头,把土地的生命力和人的尊严一同碾碎;用酒制成的炸弹计划、错过的时机与那个奔向田间的小男孩,成为悲剧结构中的冷语。
这一段被部分影评人批评为史实的突兀,另一部分则认为这份突兀恰恰是现实入侵日常的真实感觉。
从影像主义角度看,本片的先锋性体现在对传统颜色和民俗的重构。
那种既非典型民族红,也非西式情色红的调配,形成了独特的视觉语汇。
随着导演后来转向大制作武侠史诗,像《英雄》《十面埋伏》这样的视觉狂想,便能看到同一位作者对色彩与图式的延展,不过语境已变成商业与史诗相互投影的场域。
产业层面上,九十年代以来国产市场逐步商业化,使得像此片这种以朴素叙事和地域性文化为核的作品愈发稀缺。
有人指出,商业化带来资金与观众规模,也有人提出艺术性因此被边缘化。
影坛演化出现一种张力:既要满足票房,也要保留电影做为文化表达的原动力。
影史上的这部作品常被作为两者可能共存或无法共存的样本之一。
社交媒体时代,影迷群体对经典的记忆更像是节日性仪式。
每逢片子重要周年,网络上便会出现大量剪辑、服饰模仿与主题讨论,反映出当代观众对那种原始影像冲击的怀念。
影评人和学者则会从性别观、民族叙事与记忆政治等角度重新解读;粉丝的情感记忆与学术分析形成互补,有时也会产生争论。
提出一个议题:当下创作者如何在市场压力下重拾那种视觉与叙事的冒险精神?
影像的力量不只是美学呈现,也关乎公共话语的打开。
围绕此问题,学界可从地方叙事保存、影像修复工程与青年导演扶持机制等方面展开深入研究。
产业层面上,影展与资助体系是否能为实验性作品提供生存空间,值得系统检验。
结尾回到最初的画面:土地与血色、酒与歌声,这些元素构成了影像里最直接的情感通道。
作为一部既是电影语言实验又被全球影坛承认的作品,此片展示了影像如何把民俗、爱欲与暴力编织成一种能跨文化传播的叙事。
接下来,研究机构、电影节与制片方可以探索具体扶持路径,试验在数字时代重构小成本、高质感的叙事模式,让这样的先锋作品再次成为主舞台上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