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入百万到负债回国,在非洲做生意的这五年,我看清了人性的贪
一个20尺标准集装箱,从中国运到肯尼亚蒙巴萨港。里面的手机、小家电、日用百货,利润能翻三倍。这是2018年,我在饭局上听一个做外贸的朋友说的。
他说话时眼睛放光,一口干了杯中白酒,仿佛非洲不是一片大陆,而是一座堆满黄金的矿山。
我当时在国内做生意不上不下,一年挣个几十万,累死累活,还不够焦虑。那个“利润翻三倍”的数字,像一颗钉子,狠狠扎进我心里。三个月后,我办好签证,带着全部身家,飞往内罗毕。
飞机落地前,我从舷窗往下看,大片大片的红土地,稀疏的金合欢树,像电影《走出非洲》的开场。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来征服这片土地的。
五年后,我同样坐在这条航线上,方向却是返航。我没带走一分钱利润,反而背上一身债务。手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在机场拍的。
航站楼外,天空蓝得像一块假幕布,一朵云没有。我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这五年,非洲到底教会我什么?
它让我看清财富背后的人性,究竟有多贪婪,又有多脆弱。
一、黄金遍地的第一年
刚到内罗毕,一切都是新鲜的。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植物的野性,闻起来很“非洲”。市中心高楼林立,银行、酒店、购物中心一应俱全,玻璃幕墙反射刺眼的阳光。
可车子开出几公里,画风立刻切换。路边是铁皮搭的棚屋,尘土飞扬的小道,光脚追逐打闹的孩子。富裕和贫穷,在这里被一条马路粗暴隔开。
我租下一间仓库,雇了几个本地员工,生意就开张了。第一个集装箱,装满从深圳华强北淘来的智能手机和配件。不是什么大牌,就是些功能齐全、价格便宜的牌子。
结果,货还没到港,订单就排满了。当地人对电子产品的渴望超乎我想象。他们可能住在没有自来水的房子里,却愿意花两个月工资买一部能刷短视频的手机。
我的本地合伙人叫萨姆,一个三十多岁的肯尼亚人,英语流利,笑容灿烂,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是他带我跑遍了内罗毕的各个电子市场。他说:“我的朋友,在这里,关系就是一切。
”这句话,我后来才真正理解它的分量。
第一年,生意好到不像话。我几乎不用做任何营销。货拉到市场,门口的批发商就围上来,现金交易,当场清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数钱。肯尼亚先令面值大,一沓沓钞票堆在桌上,有种不真实的膨胀感。我很快就赚到第一个一百万人民币。我在内罗毕高档社区租了一套带泳池的别墅,月租两万。雇了司机、厨师、保姆。出门坐我的二手陆地巡洋舰,见客户约在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我感觉自己像个国王。当地员工见我,总是恭敬喊“Boss”,眼神里充满敬畏。我给他们开的工资,是本地平均水平的两倍,他们干活卖力,从不迟到早退。我一度认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只要你给的够多,就能换来忠诚、效率和尊重。我甚至开始规划第二个、第三个仓库,盘算着两年内把生意做到乌干达和坦桑尼亚。
那时的我,站在别墅二楼的阳台,看着远处内罗毕国家公园的轮廓,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非洲就是我的应许之地。我天真以为,只要有中国的货源和我的头脑,就能在这里无限复制成功。我完全没意识到,脚下的这片红土地,水面之下全是暗流。
二、看不见的“成本”
转折点从第二个集装箱开始。这次的货在蒙巴萨港被扣了。官方理由是文件不齐,需要补充材料。萨姆告诉我,这是“正常操作”。“Boss,他们需要一点‘咖啡钱’。”他比划一个数钱的手势,笑容依旧灿烂,但多了几分神秘。我问:“多少钱?”他伸出五个手指。我以为是五千先令,差不多三百人民币,不算多。结果他说:“五千美金。”
三万多人民币,就为了让我的货早点出港?我火冒三丈。这在中国,就是赤裸裸的敲诈。
我冲到港口办公室,想找他们理论。一个穿着制服的官员,慢悠悠喝着茶,把我递过去的文件随手放在一边。他甚至不看我,只是盯着窗外发呆。
“手续不全,等通知。”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我问他哪里不全,他摆摆手,让我出去。
那一刻,我所有的商业逻辑、合同精神,在这里就像一张废纸。
僵持了一周,仓库的客户天天打电话催货。萨姆劝我:“Boss,这是肯尼亚的规矩。你不给,货就可能在港口放一个月,两个月。到时候滞港费、仓储费,比这五千美金多多了。而且,里面的电子产品,受潮了怎么办?”我妥协了。我让萨姆去处理。钱给了,第二天货就放行了。我没见到钱是怎么给的,也没收到任何收据。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意识到,这里的成本,不只写在账本上。清关要“咖啡钱”,运输的警察要“过路费”,消防检查要“指导费”,税务部门要“加急费”。这些钱数额不大,但层出不穷,像无数只小手,从你的利润里不断往外掏。
我开始理解萨姆那句“关系就是一切”的真正含义。他总能找到“对的人”,用“对的方式”解决问题。作为回报,我每个月给他高额的分红。
我以为我们是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他帮我处理这些灰色地带,我负责提供资金和货源。完美的组合。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咖啡钱”里,至少有一半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他跟他口中那些“难缠”的官员,其实是牌友。他每次去所谓的“谈判”,不过是去喝一杯茶,然后回来告诉我一个虚高的价格。
我像一个傻瓜,一个行走的提款机。当我从另一个中国朋友口中得知这个潜规则时,我感觉浑身冰冷。我质问萨姆,他一点不慌张。
他还是那样笑着,露出白牙:“Boss,这是我帮你节省时间付出的劳动。在肯尼亚,信息和人脉,也是要钱的。”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解雇不了他。我的供应链、客户关系、甚至仓库的租赁合同,他都深度参与。他一走,我的生意可能立刻瘫痪。
我只能默认这种共生关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个月,我看着他从我这里拿走远超他应得的份额,心里像被刀割。那种感觉,比亏钱还难受。
它摧毁的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三、人性的脆弱,比想象中更不堪一击
在非洲做生意,你会见识到两种极端。一种是极致的淳朴和善良。有一次我的车在去纳瓦沙湖的路上爆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马赛族小伙子路过,停下来帮我。他没工具,就跑去几公里外的村子,叫来三四个人,一起用最原始的办法帮我换上备胎。烈日下,他们满头大汗,衣服被尘土染成红色。
我拿出一些钱感谢他们,为首的那个摆摆手,用不流利的英语说:“朋友,欢迎来肯尼亚。”那一刻,我真的被感动。我觉得这片土地上的人,灵魂是干净的。
但很快,现实会给你另一记耳光。随着生意扩大,我需要更多本地员工。仓库里,丢货的事开始频繁发生。今天少几条数据线,明天少几个充电宝。我装了监控,抓到是一个我平时很看好的年轻人,叫彼得。他是我亲自招聘,看他聪明机灵,还准备提拔他做仓库主管。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把监控视频给他看。他没有狡辩,直接跪下来,求我不要报警。“Boss,我妈妈病了,需要钱买药。我不是故意的。”他哭得涕泗横流,看起来无比可怜。我心软了。我想起那个帮我换轮胎的马赛小伙。我让他把偷的东西折价还回来,这事就算了。结果第二天,他就没来上班。萨姆告诉我,他带着我给他的那个月工资,早就跑了。他妈妈根本没生病,他只是想攒钱买一辆摩托车。萨-姆说:“Boss,你不能对他们太好。你对他们好,他们会觉得你软弱,好欺负。”
这句话彻底颠覆我的认知。我一直信奉人性化管理,在国内也是这样对待员工。但在巨大的贫富差距面前,所谓的善意和同情,有时会变成一个笑话。他们一个月工资一两千人民币,而我仓库里一部手机的价值,就等于他一个月的收入。当生存是第一要务时,道德的约束力变得非常脆弱。我开始变得多疑、苛刻。我给仓库装上更严密的监控,门口安排两个保安,进出都要搜身。员工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一种麻木和疏离。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墙这边,是我的财富和焦虑。墙那边,是他们的贫穷和渴望。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一场抢劫。那天晚上,一伙持枪的歹徒闯进我的仓库。他们打晕了保安,撬开大门。
我接到电话赶到时,现场一片狼藉。价值近五十万人民币的货物,被洗劫一空。警察来了,做了笔录,拍了照片,然后就没了下文。
萨姆说,这种案子,基本不可能破。“就算抓到人,货也追不回来。他们会很快卖掉,换成钱花掉。
”他说这话时,表情没有一丝同情,反而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坐在空荡荡的仓库里,第一次感到绝望。我辛苦从中国运来的货,我小心翼翼维护的生意,在一夜之间,就被暴力摧毁。
后来,我从一个线人那里得知,向劫匪提供我仓库信息的,可能是我解雇的一个前员工。原因仅仅是,我因为他偷懒扣了他一天的工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不是在跟商业规则玩游戏。
我是在跟赤裸裸的人性赌博。而在这场赌局里,我输体无完肤。
四、被掏空的“非洲梦”
抢劫案像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我的资金链断了。为了补上窟窿,我开始从国内借钱,甚至刷信用卡套现。
我迫切需要一笔大订单来翻身。机会似乎来了。一个自称是政府部门采购的官员找到我,说要采购一批办公电脑,订单额超过一百万。
他暗示我,需要一笔“前期公关费用”,大概十万块。有了之前的教训,我变得警惕。我让萨姆去核实对方的身份。
萨姆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他托了“内部关系”,确认这个项目千真万确。“Boss,这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只要拿下这个单子,之前的损失都能补回来。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我当年一样的光芒。在绝望中,这根稻草我死死抓住。我把最后一点积蓄,加上借来的钱,凑了十万块给了对方。
然后,那个人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办公室也人去楼空。我被骗了。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萨姆,在这件事之后找了个借口,说要回老家照顾家人,也消失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和那个所谓的“官员”,本来就是一伙的。
我彻底破产了。别墅退了,车卖了,搬进一个月租两千块的小公寓。那里经常停电,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是黄的。我遣散了所有员工。最后一天,我给他们结清工资,他们没有一句感谢或安慰,拿了钱就匆匆离开,仿佛晚一秒我就会反悔。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看着窗外。内罗毕的阳光依旧灿烂,刺得人眼睛疼。不远处的国家公园,游客们坐着越野车,兴奋寻找着长颈鹿和斑马。他们的非洲之旅,充满了新奇和美好。而我的非洲梦,已经碎成一地粉末。
那段时间,我经常一个人开车去马赛马拉大草原。没有目的地,就是沿着土路一直开。我会把车停在一棵金合欢树下,看着成群的角马迁徙,看着狮子在远处打盹。大自然的壮丽和残酷,在这里展现淋漓尽致。一头小角马稍微落后,立刻就会被鬣狗盯上,分食。没有怜悯,没有对错,只有生存法则。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这里的逻辑。
在这里,脆弱就是原罪。无论是动物,还是人。你展现出任何一丝软弱,都会被当成攻击的信号。
回国前,我去见了那个帮我换轮胎的马赛小伙。我找到了他的村子,给他带去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他见到我很高兴,请我喝他们用牛血和牛奶混合的饮料。
我喝不惯,但还是笑着喝下去。他问我,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的经历。
那些商业上的尔虞我诈,那些人性的背叛和贪婪,对活在草原上的他来说,可能太遥远了。我只是说,我要回家了。他点点头,没多问。
临走时,他送给我一根他自己打磨的木棍。他说:“我的朋友,路上小心。草原上,豺狼很多。
”我握着那根粗糙的木棍,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说的,是草原。我听见的,是我这五年的人生。
五、回望
从年入百万到负债回国。这五年像一场高烧,烧尽了我的积蓄,也烧掉了我的天真。很多人问我,非洲是不是一个不能去的地方?
我觉得不是。非洲依然是一片充满机遇的大陆,它的市场、资源、人口红利,都肉眼可见。我身边依然有中国朋友在那里做得风生水起。
他们比我更聪明,更强硬,也更懂得这里的生存法则。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信任,什么时候该设防;什么时候该分享利润,什么时候该寸步不让。他们能和官员称兄道弟,也能和工人打成一片,但内心始终有一条清晰的底线。
我输在哪里?我输在用一种理想化的、过于简单的商业逻辑,去应对一个复杂、原始、野蛮生长的丛林社会。我高估了金钱的力量,也低估了人性的幽暗。我以为只要我付出善意,就能收获忠诚。结果却发现,在巨大的生存压力和诱惑面前,善意一文不值。当然,我也怪自己的贪婪。如果不是被“利润翻三倍”冲昏了头,我也不会把全部身家押上去,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我像一个迷信自己运气的赌徒,一次次加注,直到输光所有筹码。
飞机起飞,内罗毕的灯火在脚下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我旁边坐着一个第一次来非洲旅游的中国女孩,她兴奋问我肯尼亚有什么好玩的。我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像看见了五年前的自己。
我笑了笑,告诉她:“肯尼亚很美,野生动物很壮观,人也很热情。但记得,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不光是晚上,在这里,你得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中盯着你的,是想分享你食物的朋友,还是想把你当成食物的豺狼。
那片土地教会我最深刻的一课是: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黄金和尘土,往往只隔着一阵风的距离。
非洲(肯尼亚)旅行出行Tips:
1. 安全第一:城市治安:内罗毕、蒙巴萨等大城市,白天在中心区域相对安全,但晚上绝对不要单独步行出门。尽量使用信誉好的网约车(Uber/Bolt)。财产安全:不要露富。
手机、相机用完立刻收好。背包背在胸前。贫民窟区域(如基贝拉)最好在当地向导陪同下进入。
交通安全:当地的“马他突”(Matatu)小巴是特色,但车速快、不安全,不建议游客乘坐。长途旅行选择信誉好的大巴公司或飞机。
2. 健康卫生:疫苗:出行前务必咨询疾控中心,接种所需疫苗,特别是黄热病疫苗(小黄本),部分国家入境强制要求。防蚊:肯尼亚是疟疾高风险区。务必携带驱蚊水(含DEET成分),穿长袖长裤,酒店使用蚊帐。
可咨询医生是否需要服用预防疟疾的药物。饮食饮水:不要喝生水,尽量饮用瓶装水。路边摊食物谨慎尝试,选择看起来干净、人流量大的店铺。
3. 货币与支付:货币:当地货币是肯尼亚先令(KES)。建议在国内换好美元,抵达后在机场或市区的正规兑换点换成先令。移动支付:M-Pesa是肯尼亚的“支付宝”,极其普及。
从路边小贩到大商场都可使用。游客可以通过当地合作营业厅用护照注册临时账户并充值,非常方便。信用卡:高档酒店、餐厅和大型购物中心接受Visa/Mastercard,但很多小店只收现金或M-Pesa。
4. 社交与文化:礼貌:当地人普遍热情友好。见面打招呼是基本礼貌。“Jambo”(你好)是最常用的斯瓦西里语。
拍照:拍摄当地人,特别是马赛人之前,一定先征得同意。部分人可能会索要小费。未经允许,不要拍摄政府机构、军队和警察。
时间观念:“Africa Time”不是玩笑。当地人的时间观念比较松散,约定好的时间迟到半小时到一小时是常事,保持耐心。
5. 旅行必备:转换插头:肯尼亚使用英标三孔插座,需提前准备。防晒用品:地处赤道,紫外线极强。高倍防晒霜、太阳镜、遮阳帽是必需品。
网络:可以在机场办理当地Safaricom的电话卡,流量套餐便宜,信号覆盖广。望远镜:如果在国家公园观赏野生动物(Safari),一个好的望远镜能极大提升体验。
